【高中語文】刷好題（一）：（交大附中高三考題）撕日歷的日子
日期：2024-04-01 10:38 點擊：
撕日歷的日子
遲子建
①又是年終的時候了，我寫字臺上的臺歷一側高高隆起，而另一側卻薄如蟬翼，再輕輕翻幾下，三百六十五天就在生活中沉沉謝幕了。
②厚厚的那一側是已逝的時光，由于有些日子上記著一些人的地址和電話，以及偶來的一些所思所感，所以它比原來的厚度還厚，仿佛說明著已去歲月的沉重。它有如一塊沉甸甸的磚頭，壓在青春的心頭，使青春慌張而疼痛。
③發(fā)明臺歷的人大約是個年輕人，歲月于他來講是漫長的，所以他讓日子在長方形的鐵托架上左右翻動，不吝惜時光的消逝，也不怕面對時光。當一年萬事大吉時，他會輕輕松松地把那一摞用過的臺歷捆起，隨便扔到什么地方讓它蒙塵，因為日子還多得是呢。而對于中老年人來說，看著那一摞摞用過的臺歷，也許會有一種人生如夢的滄桑感。
⑤小的時候，我家總是掛著一個日歷牌，我媽媽叫它“陽歷牌”，我們稱它“月份牌”。那是個硬紙板裁成的長方形的彩牌，上面是嫦娥奔月的圖畫：深藍的天空，一輪無與倫比的圓月，一些隱約的白云以及裊娜奔月的嫦娥飄飛的裙據(jù)。下面是掛日歷的地方，紙牌留著一雙細瞇的眼睛等著日歷背后尖尖的鐵片插進去，與它親密的吻合。那時候我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撕日歷。早晨一睜開眼，便聽得見灶房的柴禾噼啪作響，有煮粥或貼玉米餅子的香味飄來。這基本上是善于早起的父親弄好了一家人的早飯。我爬出被窩的第一件事不是穿衣服，而是赤腳踩著枕頭去撕釘在炕頭被架子一側的月份牌，凡是黑體字的日子就隨手丟在地上，因為這樣的日子要去上學，而到了紅色字體的日子基本上都是星期天，我便捏著它回到被窩，親切地看著它，覺得上面的每一個字母都漂亮可愛，甚至覺得紙頁泛出一股不同尋常的香氣。于是就可以賴著被窩不起來，反正上課的鐘在這一天成了啞巴，可以無所顧忌地放縱自己。有時候父親就進來對炕上的人喊：“涼了涼了，起來了!”
⑥“涼了”是指他做的飯。反正灶坑里有火，涼了再熱，于是仍然將頭縮進被窩，那張星期日的日歷也跟了進來。父親是狡猾的，他這時惡作劇般地把院子中的狗放進睡房，狗沖著我的被窩就搖頭擺尾地撲來，兩只前爪搭著炕沿，溫情十足地嗚嗚叫著，你只好起來了。
⑦有時候我起來后去撕日歷，發(fā)現(xiàn)它已經(jīng)被人先撕過了，于是就很生氣，覺得這一天的日子都會沒滋味，仿佛我不撕它就不能擁有它似的。
⑧撕去的日子有風雨雷電，也有陽光雨露和頻降的白雪。撕去的日子有歡欣愉悅，也有爭吵和悲傷。雖然那是清貧的時光，但因為有一個團圓的家，它無時不散發(fā)出溫馨氣息。被我撕掉的日子有時飄到窗外，隨風飛舞，落到雞舍的就被雞一轟而啄破，落到豬圈的就被豬給拱到糞里也成為糞。命運好的落在菜園里，被清新的空氣滋潤著，而最后也免不了被雨打濕，漚爛后成為泥土。每當白雪把家院和園田裝點得一派銀光閃閃的時候，月份牌上的日子就薄了，一年就要過去了。心中想著明年會長高一些，辮子會更長一些，穿的鞋子的尺碼又會大上號，便有由衷的快樂。新日子被整整齊齊地裝訂上去后，嫦娥仍然在日復一日地奔月，那硬紙牌是輕易不舍得換的。
⑨長大以后，家里仍然使用月份牌，只是我并不那么有興趣去撕它了，可見長大也不是什么好事情。待到上了師專，住在學生宿舍，根本沒日歷可看，可日子照樣過得一個不錯。也就是在那一時期，商店里有臺歷賣了，于是大多數(shù)人家就不用月份牌了。我自然而然地結束了撕日歷的日子。
⑩我在哈爾濱生活的這幾年才算像模像樣過起了日子，每天早晨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臺歷，讓它由一側到另一側。當兩側厚薄幾乎相等時，哈爾濱會進入最熱的一段日子。年終時我將用過的臺歷用線繩串起，然后放到抽屜里保存起來。臺歷上有些字句也分外有趣，如一九九三年二月十四日記載著“不慎打碎一只花碗”；而二月二十八日則寫著“一夜未睡好，夢見戒指斷了，起床后發(fā)現(xiàn)下雪了”；八月二十八日是“天邊出現(xiàn)雙彩虹，苦瓜湯真好喝”!
?到了一九九四年的一月十九日，是臘月初八的日子，東北人喜歡這天煮“臘八粥”，我在這天的日歷上記著：“煮八寶粥。材料：大米、小米、綠豆、小楂子、葡萄干、核桃仁、大棗、花生”。三月三日寫著“武則天墓被萬人踐踏，只因為她踐踏了萬人”。而七月十一日是“德國隊以1：2敗給保加利亞隊。保加利亞用火一樣的激情焚燒了陳舊的德國戰(zhàn)車”(好像引自一位體育評論記者之言)。
?臺歷有意無意成了我的簡易日記本，當然就更加有收藏價值了。
?不管多么不愿意面對逝去的日子，不管多么不愿意讓青春成為往事，可我必須坦然面對它。當我串起一九九五年的臺歷、將一九九六年散發(fā)著墨香氣的日子擺在鐵皮架上時，我仍然會在上面簡要抒寫一些我的所作所為、所思所感的。如果能把幼時已撕去的日歷一一拾回，也許已故的父親就會復活，他又會放一條狗進我的睡房催我起床，也許我家在大固其固的那個已經(jīng)荒蕪了的院落又會變得綠意盈門。但日子永遠都是：過去了的就成為回憶。
?可它畢竟深深地留在了心底。當我年事已高，將臺歷的日子看花了，翻臺歷的手哆嗦不已時，嫦娥肯定還在奔月。（有刪改）
8.第①段畫線句很有表現(xiàn)力，請加以賞析。（4分）
9.遲子建對“好的文學”的定義是“樸素中的華美，喧囂中的寂靜”，以第⑧段畫線句為例從語言角度分析本文“樸素中的華美”這一特點。（3分）
10. 有人覺得文章的第11段可以刪去，你是否同意？為什么？（4分）
11.文中三次寫到了嫦娥奔月，意味深長，請加以分析。（4分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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答案：
8、“輕輕”與“沉沉”對比/產(chǎn)生強烈的反差感，著重表現(xiàn)已去的歲月對人生的重量。（1分）將翻日歷的具體動作與一年日子的流逝聯(lián)系在一起，使歲月的流逝形象可感。（1分）“謝幕”用擬人手法展現(xiàn)時間的流逝，（1分）蘊含著作者對生活深深的熱愛，對日子逝去的不舍。（1分）此句表達了作者對時光流逝的感嘆/人生如夢的滄桑感。（1分）
9.畫線句用“撕掉”修飾“日子”，以日歷借代生活，以日歷的“命運”指人的命運，意蘊豐富，回味無窮（1分）用“飄”“飛舞”“落在”“滋潤”等富有動感和美感的詞語描寫日歷紙落在雞舍、豬圈、糞池、爛泥里的樣子，（1分）暗指童年生活雖然清貧、生活雖然艱難，卻是作者的美好回憶（，1分）所寫對象皆源自樸素的農(nóng)村生活，語言展現(xiàn)富有文學美感，樸素的詞語達成華美的效果。（1分）
10.可以刪去。第十一段寫了作者在日歷上對生活的記錄（1分），與第十段中記錄生活的點滴在內容上相重合（1分）。刪去后，第十段我將臺歷保存起來和第十二段“臺歷有意無意成了我的簡易日記本”銜接更為緊密（1分）。因此可以刪去。最高3分
不可以刪去。第十段和第十一段都主要展現(xiàn)作者在臺歷上對生活的記錄（1分）。第十段著重突出記錄內容中個人的感受和經(jīng)歷（1分），第十一段則突出記錄內容與社會事件的關聯(lián)性（1分），與第十二段的“有收藏價值”相互應（1分），因此不能刪去。最高4分
11.第一次細致描摹彩牌上嫦娥奔月的圖畫，展現(xiàn)日歷牌在兒時的我眼中無與倫比的美，借此引出我關于父親/童年生活的深刻記憶；（1分）第二次強調“日復一日”，指時光一天一天的流逝，那時的家庭的生活清貧卻因一家團圓而顯得溫馨/兒時的我有著簡單的期許和由衷的而快樂；（1分）第三次是作者對自己老年生活的想象，“肯定還在”表明日子會繼續(xù)流逝，自己對日子逝去、父親離世有著坦然面對的態(tài)度。（1分）作者借“嫦娥奔月”的意象展現(xiàn)了自己在不同時期對時間流逝的不同心境。（1分）
